于魁智:我不认为样板戏是京剧!十年已被否定,样板戏却阴魂不散
更新时间:2025-07-13 00:41 浏览量:1
1971年的沈阳,一个瘦弱的男孩正在院子里与小伙伴们玩耍。突然,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即倒地不起,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这是10岁的于魁智又一次癫痫发作。邻居们手忙脚乱地帮忙,母亲抱着他痛哭,父亲则飞奔去请医生。这样的场景在那个年代几乎每个月都会上演。谁能想到,这个饱受病痛折磨的孩子,日后会成为中国京剧界的领军人物?
于魁智的童年充满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他出生于1961年,父亲是沈阳重型机械厂的八级钳工,母亲是小学音乐教师。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癫痫病的治疗几乎耗尽了全家积蓄。"我记得最清楚的是,父母常常在月底数着仅剩的几块钱说:'这个月真好,孩子没犯病,省下了药钱。'"于魁智回忆道。
1971年,10岁的于魁智考入沈阳京剧院少艺班,开始了他的艺术生涯。每天清晨四点,父亲就骑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送他去练功。冬天的沈阳寒风刺骨,父子俩常常冻得满脸通红。母亲则省吃俭用,把最好的营养都留给他。"我爸妈没什么文化,但他们用最朴实的方式支持我学戏。"于魁智说。在少艺班,他主攻老生,每天要练习十几个小时的基本功。癫痫病仍不时发作,但他从不因此耽误训练。老师们都记得,这个瘦小的男孩有着超乎常人的毅力。
1978年,中国戏曲学院恢复招生,面向全国仅招收两名老生。17岁的于魁智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赴京赶考。临行前夜,母亲含着泪将全家积蓄的200元钱和250斤全国粮票缝进他的内裤。没有介绍信,父亲托关系从军人通道把他送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12个小时的站立旅程,于魁智只带着一个旧挎包和满腔梦想。
初到北京的场景至今让于魁智记忆犹新。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沈阳少年,穿着跨栏背心,在天安门广场迷了路。五月的北京下着小雨,燕子低飞,他看着北京人悠闲地放风筝,自己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花五毛钱买了个西瓜,坐在国旗杆下用拳头砸开,泪水混着西瓜汁一起流下。"我当时发誓,一定要考上戏校,一定要成为北京人。"那天晚上,他在北京火车站的长椅上铺开随身带的床单,偷偷抹着眼泪。
考试的过程同样充满艰辛。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个个身怀绝技,竞争异常激烈。于魁智白天参加考试,晚上就睡在火车站。为了省钱,他经常一天只吃一顿饭。但正是这种艰苦的环境,磨炼出他坚韧不拔的品格。最终,他以出色的表现从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成为当年中国戏曲学院录取的两名老生之一。
进入中国戏曲学院后,于魁智的求艺之路并未变得轻松。每天早上五点起床练功,晚上十点才能休息。为了弥补基础薄弱的缺陷,他常常独自加练到深夜。同学们都记得,这个来自东北的小伙子总是最后一个离开练功房。癫痫病仍不时困扰着他,但再苦再累,他从未想过放弃。"我父母为我付出太多了,我不能让他们失望。"于魁智说。
1982年毕业时,于魁智已经成长为一名出色的京剧演员。但他没有满足于此,而是选择继续深造,拜在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袁世海门下。在袁先生的严格指导下,他的艺术造诣日益精进。从《四郎探母》到《红灯记》,从《野猪林》到《智取威虎山》,他塑造的每一个角色都倾注了全部心血。
回望来路,于魁智常说:"是苦难造就了我。"那个曾经在火车站露宿的少年,如今已成为享誉海内外的京剧名家;那个曾经被癫痫折磨的孩子,现在站在舞台上气宇轩昂。但无论取得多大成就,他始终记得父母省下的那五块钱药费,记得天安门广场上那个没吃完的西瓜,记得铺在火车站长椅上的那条旧床单。
在中国京剧院的最初三年,于魁智的角色是"青袍"——套一件长袍站在舞台后方,像根木头似的戳着。这种龙套角色在京剧行话里叫"戳大岗的",往往一站就是整场戏。年轻的于魁智并不气馁,他利用每一个观摩的机会,偷偷学习台上名角的表演。下戏后,他常常独自留在练功房,反复揣摩《乌盆记》《击鼓骂曹》等经典剧目。那段日子,他住在地下室,吃着最简单的饭菜,却把全部积蓄都用来拜师学艺。"那三年是我积累最厚的时期。"后来他这样评价那段龙套岁月。
命运的转折发生在1985年鞍钢的演出季。当时中国京剧院在鞍山钢铁公司慰问演出,《华容道》中饰演关羽的演员突发疾病无法登台。危急时刻,京剧大师袁世海力排众议,推荐了名不见经传的于魁智。"我连红生戏都没正经学过。"于魁智回忆说。但他没有退缩,用四天四夜不眠不休的排练,硬是把关羽这个角色啃了下来。演出当晚,这个"小关公"一鸣惊人,赢得满堂喝彩。鞍钢的工人们沸腾了,剧团的前辈们也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这次临危受命的演出,成为于魁智艺术生涯的重要转折点。
1993年的梅兰芳金奖大赛,是检验京剧演员实力的最高舞台。32岁的于魁智以《四郎探母》《野猪林》等剧目参赛,最终夺得生角组榜首。评委会给出的评语是:"嗓音清亮高亢,表演细腻传神,深得京剧老生艺术精髓。"这份荣誉没有让他骄傲自满,反而让他更加清醒:"京剧艺术博大精深,我才刚刚入门。"此后,他的演出邀约不断,从北京的长安大戏院到纽约的林肯艺术中心,从台北的两厅院到维也纳的金色大厅,他的足迹遍布世界各地。
2001年,于魁智当选"中国十大杰出青年"。站在领奖台上,他谦逊地说:"我只是做了京剧演员分内的事。"这份荣誉让他既欣慰又忐忑,生怕辜负了观众的期待。在获奖感言中,他特别寄语年轻人:"不管从事什么职业,只要坚持不懈,终会实现理想。"这番话不仅是对青年人的勉励,也是对自己艺术人生的总结。
关于京剧流派的讨论,在戏迷圈中从未停歇。有人执着地追问于魁智究竟属于余派、李派还是杨派,他却给出了出人意料的回答:"我从未正式拜师,就是不想被某一派别束缚。"这种开放的艺术态度,源自他早年的学艺经历。在沈阳京剧院少艺班时,他就展现出与众不同的学习方式——不囿于一家之言,而是广泛观摩各派名家的演出录音。中国戏曲学院的系统学习,更让他认识到京剧艺术的博大精深。毕业后,他大胆地将美声唱法的气息控制技巧融入京剧演唱,创造出既保留传统韵味又富有时代感的独特风格。
京剧程式化表演的革新,始终是个敏感话题。于魁智对此有着独到见解:"在人民大会堂演出和在小剧场表演,节奏处理肯定不同。"他举例说,《四郎探母》中杨四郎的出场,传统演法需要完成十余个程式动作,耗时近两分钟。而在面向年轻观众的演出中,他精简到三四个关键动作,时间压缩到三十秒,却依然准确传达了人物情绪。这种改变并非随意为之,而是基于对当代观众审美习惯的深入研究。每次演出后,他都会仔细观察观众反应,特别是年轻群体的接受程度。
《响马传》的改编是于魁智创新实践的典型案例。这出传统武戏原本以繁复的身段动作为重,他却在保留京剧武打精髓的同时,强化了人物性格刻画和戏剧冲突。秦琼的"卖马"一段,传统演法侧重技巧展示,他则加入了更多细腻的表情和肢体语言,让观众更能体会英雄落魄的悲凉。这样的处理,既没破坏京剧的艺术规律,又赋予了老戏新的生命力。该剧在北京大学演出时,获得了师生们的热烈反响,不少年轻观众表示"原来京剧可以这么好看"。
京剧艺术的传承与创新,始终是于魁智思考的核心问题。他常说:"传统是根,创新是枝叶,没有根的艺术活不久,没有枝叶的艺术长不大。"在排演新编历史剧《大唐贵妃》时,他既严格遵循京剧的唱念做打规范,又在服装设计、舞台调度等方面融入现代审美元素。赴德国演出时,为了让西方观众理解剧情,他创新性地加入了简练的肢体语言和表情符号,这种"国际化"的处理方式获得了观众的认可。
对于样板戏,于魁智也有自己的思考,他曾在《痛并反思》的文章中写道:我从来不认为这批现代京剧是京剧!十年已被否定,但样板戏一直阴魂不散。笔者认为于魁智的文章有失偏颇,毕竟样板戏在艺术上确实是可圈可点的。回想当年,从事样板戏创作的音乐工作者,大多是在京剧团长期从事音乐设计、具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和深厚的传统文化素养的专家,其代表人物如刘吉典;或是对京剧音乐有长期而深刻的研究、能自如地把握京剧音乐的艺术规律和内在神韵而又具有现代作曲理论与技术素养的作曲家,其代表人物如于会泳。
很多优美的唱段,都是作曲家在立足传统的基础上演化出来的,既不失醇厚的戏味儿,听起来又有新意。因此,欣赏者便易于接受。如《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在“打虎上山”时演唱的二黄导板“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便是直接从传统戏《战太平》中花云(余叔岩饰)所唱的二黄导板“头戴紫金盔齐眉盖顶”一段搬过来的。
从艺四十余载,于魁智始终保持着对传统的敬畏与创新的勇气。在他看来,京剧要活在当下,就必须与时代对话。这种对话不是简单的迎合,而是建立在深刻理解艺术本质基础上的创造性转化。正如他在一次访谈中所说:"京剧就像一条大河,传统是它的源头活水,但只有不断接纳新的支流,才能永远奔腾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