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连载小说《命运叩门时》第67章《三重时空的投影音乐会》中2
更新时间:2025-09-21 04:45 浏览量:1
《齿轮城协奏曲》1
与荒芜死寂的冰原截然不同,齿轮城(Cogsworth City)是一座沉浸在蒸汽、机油与永不落幕的人造光辉中的钢铁丛林。高耸入云的烟囱日夜不停地喷吐着浓淡各异的蒸汽,将天空染成一片灰黄的朦胧。街道上,齿轮轨道列车轰隆驶过,连接着层层叠叠、由钢铁支架和玻璃穹顶构成的建筑群。空气中混杂着燃烧的煤炭、润滑油脂、以及若有若无的、从通风管道飘出的、经过机械合成的香水气味。
城市的心脏,维多利亚风格极致的齿轮城歌剧院(Grand CogsworthOpera House),今夜更是灯火通明,座无虚席。或者说,是被“填满”了。
金碧辉煌的剧院内部,雕刻着繁复蔓藤花纹的穹顶下,悬挂着巨大的黄铜齿轮吊灯,发出温暖但固定的光芒。天鹅绒包覆的奢华包厢里,镀金的雕花栏杆后,坐着的并非慵懒摇扇的绅士名媛,而是一个个衣着华丽至极——蕾丝、丝绸、燕尾服、高礼帽——却眼神空洞无物的发条人偶(Clockwork Dandies)。伊拉(它们)被能工巧匠精细地塑造成旧时代贵族、淑女、学者的模样,皮肤是光滑的陶瓷或精细打磨的象牙色硬木,关节处是纯金包边。微弱的齿轮嗡鸣声从伊拉体内均匀地传出,维持着一种僵硬的、一丝不苟的优雅坐姿,偶尔会随着主旋律的节奏,做出设定好的、小幅度的点头或鼓掌动作,整齐划一到令人不适。
大厅的普通座位上,则是更多数量、相对粗糙的铜皮或铁皮机械市民(Cogfolk)。伊拉额造型更为实用,外壳上往往带有磨损的痕迹和出厂编号,玻璃眼珠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舞台的光芒,时不时发出细微的伺服电机转动声。
没有交谈,没有低语,只有无数精密零件运转的细微合鸣,构成一种令人压抑的背景噪音。
舞台中央,并非人类歌唱家,而是一台庞大到令人窒息、复杂到超越想象的巨型管风琴装置——“万机之声”(Voice of Ten Thousand Machines)。这是歌剧院、乃至整个齿轮城的骄傲与核心。数以千计粗细不一的金属音管如同参天巨树的奇异枝桠,层层叠叠伸向绘有壁画的高耸穹顶,管口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而它的键盘控制区,却诡异非凡——那并非由象牙或乌木制成,而是由无数极细的、散发着微弱生物荧光蓝的神经光丝(Neuro-Filaments)编织而成,这些柔软而危险的光丝另一端,像某种邪恶生物的触须,蜿蜒连接着被禁锢在舞台下方、一个透明能量囚笼中的数十名囚徒。
这些囚徒有男有女,衣着褴褛,面容憔悴。伊拉额表情痛苦而麻木,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抽干。每一次无形的“琴键”被按下,都伴随着伊拉身体的细微抽搐和面部肌肉不自然的痉挛,伊拉生命额精神能量被强制抽取,通过神经光丝转化为驱动“万机之声”的原始动力。在伊拉中间,一个面色异常苍白、却有着一双清澈如山泉眼眸的少女尤为显眼,伊正是燧穿越时空、苦苦寻找的小夜莺(Nightingale)。她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即使在无意识的折磨中,仍本能地试图哼唱出某个破碎的音符。
发明家兼首席机械音乐家珂赛特·菲克斯(Cosette Fix)站在控制台前。伊穿着一身剪裁无比合体、缀满了微小齿轮和音符号码装饰的墨绿色丝绒长裙,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栗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挽成复杂的发髻,插着几根精心打磨、造型为精铜扳手和音叉的发簪,既显干练,又带着一种偏执的艺术家气质。作为齿轮城最负盛名的机械音乐大师,也是这场“神经交响乐”(Neuro-Symphony)的缔造者,她正为端坐在最高处、被厚重帘幕遮掩的铁颅帝国总督阁下,呈现一场史无前例的音乐“盛宴”。
“女士们,先生们,尊贵的机械单元们,”伊额声音通过弯曲的黄铜传声筒放大,清晰、冷静、抑扬顿挫,却缺乏真正的热情,更像是在做技术报告,“今晚,阿拉(我们)将荣幸地奏响由精选有机生命能量直接驱动的、《欢乐颂》的终极机械变奏曲。这不仅是艺术的升华,更象征着铁颅帝国卓越的技术与有机体潜能完美结合的伟大成就,是秩序与力量的赞歌。”
她修长、戴着附有精密调节齿轮指套的手指,优雅而精准地落在那些由神经光丝牵引的操控杆和按钮上。音乐,轰然响起。
宏大的乐声立刻充盈了整个歌剧院空间的每一个角落。那声音既有着管风琴特有的神圣恢弘,又充满了纯粹的机械感——齿轮相互咬合的咔哒声作为节奏基底,杠杆精准起伏的液压嘶嘶声作为装饰音,沉重的音锤敲击在特制金属弦上,发出冰冷而坚定的旋律。正是贝多芬那首象征着人类欢乐与团结的《欢乐颂》,此刻却被赋予了钢铁的秩序与冷酷的精确。伴随着音乐,舞台两侧隐藏的机关打开,一排排发条人偶舞者迈着绝对精确、毫厘不差的舞步滑出,伊拉额的动作流畅却毫无生气,脸上的微笑弧度固定不变,如同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
珂赛特的面容在舞台强烈的光线下显得无比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虔诚,仿佛全身心沉浸在这“伟大”的创造中。只有极细心、并且懂得观察生命体细微表情的人,才能从伊偶尔低垂的眼帘下,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深埋在心底的冰冷与难以察觉的厌恶。她完美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